得了老爸的遗传,自幼爱喝茶。老爸偏爱绿茶,龙井茶是他的最爱。我小的时候,老爸到杭州出差,都会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捎带或多或少的龙井茶回家。我不知道龙井茶在十大名茶排行榜上名列第一,只觉得这种细细小小的茶叶在开水中会一根根立起,黄中带绿的颜色甚是好看。不过按老爸的说法,我总是一饮而尽,有点大煞风景。
难得的不煞风景是在茶叶博物馆的草地上,本来略为遥远略带神秘的龙井茶,是那个春天的茶博茶室内惟一供应的毫无神秘可言的饮品。茶很绿,叶很大,留意展厅里的陈列品,便可断定这绝对不是上档次的品种。刚刚经过茶文化的熏陶,所以那天有点入流,酌茶,不喝茶。第一次让这绿色液体在舌尖较长时间停留时,居然也能感觉到丝丝甘甜。
读大学的时候,有男生拿了据说是特级龙井的茶叶来唬人。淡淡的香气几乎绕梁三日,品着、酌着、喝着,偶然也会想象出一阵一阵的与茶有关无关的晕眩。我去图书馆查过龙井茶,资料上说产区土壤呈微酸性,富含有机物;地势北高南低,周围山峦重叠,林木葱郁,因阻挡北方寒流和南方暖流,上空常年形成云雾,被漫射光照射的龙井茶内富含芳香物质和氨基酸。后来那男生还真的带我去了描述中的茶园,看到了所谓的云雾。这些幼稚的举动在当时看来诗意曼妙得让人晕眩,晕眩的结果是自己因龙井茶这个圈套而娇情地谈起恋爱。
认识一位老茶农,是我同事的父亲,有着二十多年炒茶经验。新茶上市时,同事经常会邀请我们去坐坐。坐在老茶农的身旁看他娴熟地炒茶,隐隐约约有暗香浮动,啜着刚出炉的龙井茶,在嘈杂的环境中居然能找到远离尘嚣的宁静。老茶农不炒茶的时候,也会心情很好地跟我们聊天,谈起炒茶就像传授武功秘笈。比如,对茶叶“嫩、匀、鲜、净”的四大要求,一个都不能少;比如炒制的工序,包括摊放、青锅、摊凉、辉锅、筛分、挺长头和分筛整理;又比如炒制的手法更玄,抓、抖、搭、拓、捺、摊、拍、甩、磨、压。矮小黝黑的老茶农利落地比划着手势,居然会露出武林高手玉树临风的神情。老茶农倒是实实在在教过我一手,用石灰保存龙井茶,我试过几次,卓有成效,不过,偶尔会将茶叶和石灰混在一起。
我至今仍然保持一饮而尽的派头,豪迈得就像喝酒。一生中喝茶最愉快的时刻是在老龙井的一个农家小院,与朋友对饮,不同的是,朋友喝酒,我喝茶。最终我胜出了,喝掉了两热水瓶水和无数茶叶,结账的时候我一个人的茶钱是朋友酒钱的好几倍。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