拍照那日,邓晓华将普照寺的残景发了一条朋友圈,未加任何说明及定位,不想顷刻便有人留言:“东凤落村普照寺,无奈很多年,无语很多年。”
至今邓晓华提起此事,仍觉感动,“他一眼就认出来了!”
留言者是当地一位资深文物工作者,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文物人称,多年来县文物局内一直有人在提修缮普照寺,但始终未果。“几十年了,没有动静。”
同为县保单位,龙天庙的获修似乎是幸运的。
2014年,唐大华曾以“哭泣的壁画”为题,在网上发布了龙天庙的残破现状,多家媒体接连报道。不久后,龙天庙修缮工程启动。
上述老文物人称,两者间无不干系,“铺天盖地一报道,大家都在指责,县里也挂不住了。”
谁料仅仅一年后,10幅壁画却一夜失盗。
闫银喜说,龙天庙里原来只有两个村民看钥匙,晚上就锁门。盗窃案一发,他第二天就安排了村里一位单身老汉,住在庙中日夜把守,并提供他生活所需。
“村里也没有这份开支,都是我自己掏钱。”
“先有市场,才有盗割”
邓晓华曾勘查了多处被盗古寺观,发现盗割手法相当专业。 被盗壁画的切割边缘往往会留下干涸的胶水印,上面还附着撕扯后遗留的塑料膜。而画心缺失的地方,表面的白膏泥层已连同壁画被一齐揭走,露出参差不平的草泥墙体。
邓晓华推测,盗窃者是先是在壁画表面刷上一层特制的胶水,软化墙面,然后再蒙上一层塑料膜,好将白膏泥层整体铲下。“运回去一洗就出来了。”
去年11月25日,在警方首次突破的行动中,曾缴获作案工具塑料膜数卷,同时还有喷灯、吹风机等。
“都是先有市场,才有盗割。”
在古玩行业几十年,邓晓华称从未见过有壁画真品在古玩市场直接流通,“他不会拿到面上来,能看到的东西,都是假的。”
事实上,古玩行业内对“壁画”这两个字鲜有提及,而是以“泥皮画”暧昧代之。“是真是假,你自己看去吧。”
今年2月底,记者走访了平遥县三处规模较大的古玩市场,大多数古玩店老板都对壁画交易显得很陌生。但也有一位老板称朋友圈里有人发过。“你要喜欢,我可以给你问去。”
这位老板称,平遥本地没有专门做这个的。“不过有些朋友发现了以后,比如他们村里有个庙,要是有销路的话,他就弄去。这都在墙上,得专业的人往下弄。”
这位老板还称,如买家有需求可以先看图片。除了图片外,如何确保壁画是真品呢?
“去庙里看。”这位老板回答。
“平遥本地没有这样的市场,有也是到外地了,或是直接流向海外。”邓晓华如此分析。
就在今年2月28日,被网上追逃已久的河南安阳籍嫌犯李某投案,其供述称,两年来曾多次向上述12人文物盗窃团伙购买被盗壁画。
但这些壁画最终流向何处,目前仍不明朗。 文保之痛:钱从哪儿来?谁的责任?
在一县的文物保护网络中,文物保护员处于末端,其上三级分别是县、乡、村。文保员实际成为了日常管理县保文物的“最后一公里。”
据《平遥县文物局“十二五”(2011—2015)工作总结》,“十二五”期间,县政府与与各乡(镇)签订了文物保护责任书,采取聘请文物保护员的形式指定专人负责管理县保单位,并将保护员看护经费列入县财政预算。
而邓晓华称,在走访中有的县保单位依然没有文保员。
平遥县文物局官网公布,平遥县共登录不可移动文物1075处,被公布为文保单位的共有143处。其中,国保19处、省保1处、市保4处,而县保则达到了119处。
县文物局安全监察股主任阴宝宝称,在这119处县保单位中,已有96处派驻了文保员,其余数处存在新公布及提级等情况,派驻工作还未确定。
龙天庙也在这96处之中,但仍在夜间被盗。阴宝宝介绍,文保员多是当地村民,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巡查异常情况,清理易燃物。“很多地方不具备居住条件,晚上一般是不住人的。”
县文物局提供了一份《平遥县文物保护工作目标责任书》,签署双方为县文物局和乡(镇)政府。《责任书》详细列出了辖区内的县保文物名录,同时载明,辖区文保工作的第一责任人是“乡(镇)长”和“村委主任”。
“很多县保单位的所有权和使用权都是归集体所有的,文物局只是起到监管作用。”阴宝宝说。“按照‘属地管理’原则,我们出资帮你修缮了,你自己的东西,自己要看好。”